夏由己

梦里云归何处寻•六 【德钰同人】


回想起刚才的那顿午膳,牧云德只觉得自己咽下去的不是米粒而是一粒粒的沙砾,那沙砾划伤他的喉管,沉积到胃里,连带着把他的心也扯住往下坠。

 

邺王在席间漫不经心地开口,“德儿,沙琮那批药材我替你做主买了下来,已签好了契约,过段时间你收到消息便安排人去走货吧。”

 

牧云德一愣,放下筷箸疑道:“父王以前从不过问商会的事情,为何今日替儿臣应了这批买卖?何况沙琮要价实在太高,儿臣还想再跟他周旋一二,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。”

 

邺王抬起眼来看向牧云德,淡淡地说道:“你知道沙琮他不会再降价了。西陆的药商们拿刀抵着互相的脖子,谁也不会降价,谁也不敢降价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,这药材买来的价格虽高,可现下囤着也卖不出高价。等真到了战时,却也是个有价无市的东西。你若卖高价吧,少不得世人会说你宛州商会会长没有良心,赚人命钱,损了你一贯的好名声。你若卖低价,这又成了个亏本的买卖,你如此聪明,断不会走到这一步。” 邺王的话里听不出喜怒。

 

“父王你明明知道……”

 

“可是你没考虑你的哥哥,没考虑我们宛州的军队。我们邺王府不能一边送将士上战场,一边告诉他们我们没有足够的药物粮草。德儿,你还是太年轻了,做事顾虑不周全,我不怪你。” 说罢,邺王彷佛一个真正的慈父那般,对牧云德露出了温和的笑容。

 

可牧云德感受不到那笑容的丝毫温度,“父王您知道您的这个举动会给儿臣带来多大的麻烦吗?儿臣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,在商会中树立起威信,让他们尊崇听命于我;在市场上培养了独有的人脉,让商人们认定我这个交易者。可父王如今全然不顾惜儿臣的处境,只为着他牧云凌的军队,便擅自做了决定么?”牧云德的声音在颤抖,整颗心仿佛跌入了冰窖。

 

“二弟,你是在质问父王吗?”在一旁久不做声的牧云凌突然开口厉声道。

 “……”

“吃着饭怎么就吵起来了。德儿,你们都姓牧云,都是为父的儿子,咱们一家不说两家话。你苦心经营商会,凌儿征战沙场,为的不都是咱们邺王府的前程,这个时候分什么你我呢。”


“父王好心思。当初狠心将年幼的我独自一人送进珪璃谷时,您也想过我也是这家里的儿子吗?如今倒称我是这家的儿子了,父王您又何曾对我展现过您的慈爱?”

 

最后一层窗纸戳破,满室兀的静默下来。

 

邺王冷眼看着眼前愤怒的儿子,放下手中的茶盏,理了理袖子,沉声道:“德儿,我本是为了给你个台阶下,如今你倒是盘算起我的罪过了。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?你拒了沙琮的这批货,整个宛州便不敢再有人同他光明正大地做买卖,西陆的药商们便会转而西进,将货卖往雷州。整个宛州所剩的大批药材,便只有你商会的库房存量,到时候,你再想让你的哥哥求你,让我们邺王府受你的桎梏,受你的恩德,未免也太鼠目寸光了些”

 

牧云德的脸色青了又白,勉强道:“儿臣没这个打算。”被人猜透心里的想法,还当面说了出来,总归是不好受的。邺王见他不再分辨,复又笑道:“没有就没有吧,就当是为父胡乱猜测了。”

 

一顿午膳各怀心思地吃完,牧云德已无力在邺王那儿扮出孝子贤臣的模样,只想回到殿中自己一个人呆着。可偏蓝钰儿撞上来,让他无处宣泄的怒火多了个由头,气急之下对她发了狠。当看到蓝钰儿让他掐得透不过气来,虚弱而急促地呼吸着,脸色苍白羸弱时,他心里蓦地一惊,愤怒竟全化作恐惧,炸开在脑海中,连忙放开了手。

 

见蓝钰儿已从地上缓缓站起身,牧云德坐回席团上,疲惫地闭上了眼睛,恹恹道:“你没事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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